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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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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 謝雲殊面現肅然。

因為他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只是礙於身份,沒有說出來罷了。

城門衛、龍驤衛對景曦派往京城的車隊不加提防, 只做了最簡單的查驗就輕易放過。旁人不會多想,但對於景曦這樣, 自幼浸淫於種種詭譎心術之中的人而言, 不多想就意味著少想, 而思慮的少了,就容易錯過關節,失去先機。

景曦自忖晉陽公主的名頭還沒有如此大的面子, 她最先想到的可能是消息走露,熙寧帝乃至龍驤衛早就知道她要派楚霽上京,所以才根本不加提防。

這意味著,景曦的身邊的人不夠幹凈,被摻了熙寧帝的探子進來。

景曦不奇怪熙寧帝會往兒女身邊派探子,相反,他沒有派才是怪事。讓景曦警覺的是,為什麽探子疑似能打探到她身邊的消息,並且搶在楚霽赴京之前將消息傳到了京中。

要知道, 派楚霽上京的事,是由景曦和楚霽二人商議決定, 等一切都籌備完畢,當晚直接下令給純鈞調撥人手,次日一早動身。其間相隔的時間很短,根本沒有往外傳遞消息的時機。

“公主。”見景曦面色不善, 謝雲殊開口寬慰,“或許只是一時疏忽, 並不是公主府裏出了差錯。”

景曦語氣平靜道:“你說得對。”

“但本宮不能憑僥幸輕輕放過,哪怕只有一點疑心,都要追查到底。”她話鋒一轉,道,“雲霞,去請純鈞過來。”

見景曦打定主意要查,謝雲殊自然不會多話。

他知機地起身:“那我先告退了,今日下了雪,路滑天寒,公主在正院歇下吧。”

“不必。”景曦擺手道,“你留在正院就好,何必再回後院,先去暖閣等著吧。”

謝雲殊長睫一閃,應了聲好,起身往暖閣去了。

晉陽公主府裏處處燒著地龍,極其溫暖。謝雲殊在室內只著單薄的寬袍,長發散下來,他還沒到正式加冠的年紀,也不愛束發,行走間廣袖輕飄,發絲長垂,有清雅的仙人之姿。

暖閣裏兩個巨大的書架靠墻而立,景曦的書房通常做議事和機密存放的地方,她往常看書解頤,多在暖閣。

侍女奉上茶點,謝雲殊走到書架邊,信手抽了本書出來,放在膝頭,目光落在書頁上,卻沒有立刻看進去。

夫妻二人成婚數月,自從親近之後,少年人情熱,幾乎每夜都共枕同眠。然而多是景曦去後院,留宿在謝雲殊院中,謝雲殊此前並沒有在正院過夜。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正院重要的東西太多,景曦生性多疑,她只是看中謝雲殊的美色和身體,並不真正對他放心。直到如今謝雲殊身邊明處暗處被她安插了無數的眼線,確定謝雲殊不會做也沒有機會做出背叛她的事,才松口讓謝雲殊留宿正院。

謝雲殊的想法則要簡單很多:晉陽公主允許他留下,說明對他更加信任了。

這讓他發自內心的愉悅。

假如晉陽公主存心打動一個人,很難不成功。謝雲殊愛慕她、向往她,渴望她的信任和認可,更不要說她還有了謝雲殊的孩子。

——景曦身上寄托了謝雲殊絕大部分的情意。

景曦和純鈞談了很久才結束。聽到純鈞離去的動靜,謝雲殊放下手中的書卷,下一刻門輕輕一響,晉陽公主身邊的雲霞站在門口:“駙馬,公主和純鈞大人談完了,請您去安寢。”

“好。”謝雲殊將書插回書架上。

景曦正倚在床頭,十分困倦地合著眼,似乎馬上就要睡著了。然而謝雲殊輕手輕腳走到她身側時,景曦睜開眼,輕聲道:“你來了。”

“我來了。”謝雲殊在床邊坐下,握住景曦的手。他註意到晉陽公主的神情非常疲憊且困倦——整整一日,景曦都在接見下官、謀劃布局、處理雜事,到了晚間該睡下的時候,還要抽空囑咐純鈞清查府內。

晉陽公主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絲毫疲態,但她允許自己在謝雲殊面前短暫地放松下來。或許是因為謝雲殊不足以威脅她,也或許是謝雲殊有一種神奇的、讓她安心的感覺。

“謝雲殊。”景曦含糊不清地喚了一聲,伸出手環抱住了謝雲殊的上身。

景曦把臉頰貼在謝雲殊的肩膀上,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料,能感受到溫熱的肌膚觸感。她輕聲道:“抱抱我。”

聲音柔軟,像只撒嬌的貓。

謝雲殊果然伸出手,抱住了景曦。

眼看景曦困倦的連眼睛都快睜不開,謝雲殊溫聲道:“公主睡吧。”

“別走。”景曦低低地道。

——一個人睡真的太冷了,景曦往年冬天很容易得風寒,就是因為她獨寢時總是睡著睡著就睡到被子上面去了。

謝雲殊鮮少見到景曦這樣依戀他的模樣,心中一軟,柔聲道:“公主放心,我不走。”

得到謝雲殊的承諾之後,景曦放心地合上眼,不出片刻睡去。鼻息輕淺,神情平靜,睡得很沈。

謝雲殊不敢挪動景曦,生怕驚醒了她。直到確定景曦已經睡熟,才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床上蓋好了錦被,凝視著景曦沈靜的睡顏,沒忍住,垂首在景曦眉心輕輕一吻。

窗外寒風呼嘯,狂風席卷著冰雪砂石,遮天蔽日。寢室內卻溫暖如春,情意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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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河陵王府

太子死後,太子妃所出的嫡長子受封河陵王,嫡次子受封誠國公,母子幾人連帶著已經封了郡主的小女兒,一起挪出東宮,搬進了河陵王府。

說起昭文太子薨逝,這位太子妃的運氣著實令人扼腕。

太子妃出身名門望族,十六歲冊封太子妃入主東宮,令京中貴女人人稱羨。今日的太子妃,就是明日的中宮皇後。

可惜太子宮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前有嫵媚動人寵極一時的崔側妃,後有艷壓東宮眾人,獨占太子恩寵的玉姬。這兩人從太子妃嫁進東宮後,一前一後銜接緊密,占盡太子寵愛。

太子盛寵的兩個女人,前一個頂多給太子妃添點堵,後一個直接要了他的命。

聽聞太子薨逝,太子妃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她在東宮兢兢業業、賢德大度了近十年,到最後雞飛蛋打。早知如此,還不如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做宗婦,勝過如今青年守寡。

嫁給別人,喪夫還能改嫁。太子死了,太子妃可不能改嫁。她委委屈屈帶著兒女搬進了河陵王府,別人對她的稱呼也從太子妃殿下變成了昭文娘娘。身份尷尬,還要防著新帝登基之後容不下她的兒子。

河陵王府門庭冷落,大門旁的屋子裏,門房正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

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經過了河陵王府的正門,沒有停下,繞著王府又走了半圈,才在王府的一扇側門處停了下來。

那是下人進出、運送蔬菜走的小門,十分不起眼。馬車停穩之後,車簾一掀,一位年輕公子下了車,走到門前一推,那扇看似緊閉的門就開了。

楚霽施施然帶著元初走了進去,還不忘反手把門鎖上。

門口不遠處,有個低眉順眼的嬤嬤站在那裏,見楚霽和元初進來,不問情由,不發一言,轉頭就走。

二人跟著那嬤嬤拐了幾道彎,停在了一處小院前,院內傳出個冷冰冰的女聲:“進來吧!”

府邸的主人河陵王和昭文太子妃並沒有現身,坐在正座上的是個十五六歲,素色衣裙的少女。明眸皓齒,稱得上美貌動人,然而妝粉過於厚重,顯得平白年長了幾歲。而哪怕是厚厚的妝粉,都遮掩不住她的憔悴消瘦。

“楚霽,元女官。”

“六公主。”楚霽頷首道。

六公主盯著楚霽,語氣不善:“你為什麽不行禮?”

楚霽反問:“公主費盡功夫出宮來此,就是為了看臣對你行禮的嗎?”

六公主一時噎住。她年幼識淺,輕輕松松被楚霽帶偏了方向:“你讓元女官帶話求見本宮,到底有何事?”

她努力挺起胸膛,冷肅語氣。然而落在楚霽眼裏,就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稚嫩可笑。

“談一樁交易。”楚霽笑了笑,不待六公主說話,自顧自在椅子裏落座。

六公主眼神警惕,像只對人類充滿警惕心的幼狼崽子:“本宮和景曦一貫不和,你怎麽會想到來找本宮談交易?”

楚霽笑了:“沒有永遠的敵人,六公主,我家公主和昭文太子的爭端已經煙消雲散,而和你的爭端,並不足以阻攔我們攜手共贏,現在我們面臨著同一個敵人。”

他輕輕地道:“吳王。”

六公主倏然沈默下來。

吳王和昭文太子相爭,吳王的生母林昭儀和顧賢妃相爭。爭鬥多年,彼此怨恨深重,假如吳王未來有了登基的機會,林昭儀為太後,倒未必會去為難六公主一個要出嫁的公主,但顧賢妃必定難得善終。

更要命的是,昭文太子還有尚存的嫡子河陵王和誠國公!這兩個孩子就是明晃晃的眼中釘肉中刺,河陵王更是熙寧帝嫡長孫,很得寵愛,一旦吳王登基,說不得立刻就要下手除去他們。

這兩個孩子是六公主的嫡親侄兒,顧賢妃更是生她養她的母妃。六公主只要一想他們可能遭遇什麽,頓時痛如撕心。

吳王得勢於她大不利,六公主當然知道。

可她一個身居宮中的公主,不比皇姐景曦弄權多年,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熙寧帝對她的寵愛。哪怕再急迫,她也什麽都做不了。

“本宮能做什麽?”六公主自嘲地一笑,“我能做的,皇姐她都能做吧!”

見六公主松了口,元初和楚霽同時在心裏長松一口氣。

“公主能做的事有很多。”楚霽微笑道,“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夠了,只要做成,就能讓吳王投鼠忌器,未來數年內不必憂慮。”

“什麽事?”六公主警惕地看向楚霽。

楚霽道:“說服賢妃娘娘,向皇上求一個恩典。”

隨著楚霽慢慢說出後面的話,六公主和元初同時瞪大了眼。

元初是沒想到楚霽竟然能想出如此曲折且神奇的辦法解決鄭小姐的婚事,六公主則是萬萬想不到這件和她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有什麽用處。

她難以置信道:“你要我母妃出面,去認鄭瀟瀟做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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